行政司法與太極門案

作者:馬西莫·英特羅維吉

作者介紹

馬西莫·英特羅維吉(Massimo Introvigne),1955年6月14日生於羅馬,義大利社會學家。他創立了新興宗教研究中心(CESNUR)並擔任主任,該研究中心為研究新興宗教團體的學者提供了一個國際網絡平台。英特羅維吉教授在社會宗教學領域著有大約70本書及100多篇論文,也是《義大利宗教百科全書》的主要作者。與此同時,他是《跨學科宗教研究期刊》編輯委員會成員之一,也是加州大學出版社《新宗教》雜誌的董事會成員。2011年1月5日至12月31日,他曾任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(OSCE)「打擊種族主義、仇外心理以及歧視(尤其關注對基督教等宗教團體成員的歧視)的代表」。2012年,他出任宗教自由觀察站主席,該組織是意大利外交部為了監督全世界宗教自由問題而創立的。


這是2024年8月2日台中高等行政法院做出不公義判決,錯失解決太極門案大好機會後,台灣的第一個司法節。

我既是社會學家,也是律師,但我不是台灣法律專家,我的評論只是推測性的。雖然我這樣說可能是錯的,但在我看來,我們在台灣太極門案件中看到的是法律社會學領域最古老、爭議最多的問題之一,即行政法和刑法(以及民事法)之間的衝突。

在我看來,太極門案中最好的判決來自刑事法庭,它宣告太極門無罪、無稅。2007年7月13日,台灣最高法院作出了有利於太極門的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判決,該判決來自於該最高法院的刑事部門,相對地,太極門案中最糟糕的判決卻是由行政法院做出的,其中包括最高行政法院2006年8月19日對1992年稅案的判決,以及台中高等行政法院2024年8月2日的最新判決。

我並不是要將其視為一種沒有例外的法律,行政法院在太極門案中也有良好的判決,包括2018年7月26日最高行政法院的判決,以及隨後2019年9月10日台中高等行政法院的諭示—將1992年以外年度的稅單更正為零。此外,2020年台北高等行政法院亦兩度致函中區國稅局,並抄送副本給行政執行署新竹分署,要求其按其他年度稅單的同樣標準處理1992年度稅單並撤回執行。

所以,我的評論並不是對台灣行政法院的一般性控訴。然而,2006年和2024年的判決極不公平,顯示台灣的行政司法存在問題,儘管問題並非總是存在、亦非普遍存在。

這並非只是台灣的問題。身為現代社會學之父,艾米爾·圖爾幹開創了許多學術傳統,他也被認為是法律社會學的創始人,他在1893 年出版的博士論文集《社會分工》中提出這一個理論。廣為人知的是他將較為古老且簡單的社會稱為「機械型社會」,而將現代工業化和資本化的社會稱為「有機型社會」。他認為,在機械型社會中,刑法占主導地位,而在有機型社會中,民法和行政法變得更加重要。他並不認為這一定是個必然負面的過程。然而,他警告說,如果行政法不能以誠實、常識和對公民權利的同理心來執行,就可能出現混亂和普遍不公正的狀況,他稱之為「無規範狀態」。

圖爾幹論點的正確性獲得被美國譽為「行政法之父」的學者肯尼斯·卡爾普·戴維斯的證實,他的主要著作發表於1950年代。戴維斯注意到行政法的擴張似乎是不可阻擋的。1961年,行政法院的判決數是民事法院和刑事法院判決數總和的11倍,戴維斯當然並不反對行政司法—他本人就是1946 年美國《行政訴訟法》的起草者之一—但他指出,行政法院確實存在侵犯其他法院領域的風險,並會產生一種不負責任和司法全能的感覺。

我再重複一遍,我對台灣的法律體系不夠熟悉,因此無法肯定地說這就是在台灣發生的事情,然而這些現象不斷受到國際學者的關注。

有一項原則是明確的:行政法院不應該完全獨立於其他法院。他們應該考慮民事和刑事法官的判決,特別是來自該國最高法院的判決。在太極門案中,這意味著行政法院不能忽視其他法院的結論,包括最高法院在2007年的判決,即太極門不是補習班,其師父收到的敬師禮是免稅的,而不是應稅的學費,而且太極門從未漏稅。如果這些結論能夠被接受並確實應用於行政事務,太極門案早就解決了。現在雖然晚了些,但還不算太晚。太極門案的解決需要行政司法與刑事、民事司法與一般常識的協調。

值此司法節之際,讓我們共同期許2025年將是實現和解、實現正義與公平的一年。

 

原文連結

https://bitterwinter.org/administrative-justice-and-the-tai-ji-men-case/