克里米亞半島，俄羅斯大軍兵臨城下，將烏克蘭部隊團團包圍在軍營中，形成對峙，衝突一觸即發。西方國家則軟硬兼施，要求俄羅斯收手。眼下看來，俄裔占多數的克里米亞，將會在公投後宣布獨立或併入俄羅斯，危機應不至於升高為世界大戰，一來西方國家在烏克蘭並無重大利益，且俄羅斯為核武大國，歐盟和美國不會冒風險出兵干預。比較讓人擔心的是，萬一普丁還企圖染指烏克蘭其他區域，儘管軍力懸殊，屆時烏克蘭勢必奮起抵抗。再者，當初蘇聯解體時，不確定烏克蘭在「分家」時是否偷偷保留了些核生化武器，以備在存亡之際拿來孤注一擲？儘管可能性不高，一旦發生，那就是大災難了！

另外一則讓人觸目驚心的事件，發在雲南昆明火車站前，疆獨分子隨機砍殺路人，造成29死，143人受傷，4名行凶者當場被擊斃，唯一中彈後被活抓的是一位年僅16、17歲的維吾爾族少女，其秀氣的臉龐上滿是血漬，讓人看了心頭為之一震：究竟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，讓這樣一位清秀佳人做出如此慘絕人寰的事來？究其原因，與北京當局在新疆和西藏的高壓統治脫不了關係。「民不畏死，奈何以死懼之」，一昧「維穩」，只會激起維吾爾族人更大的仇恨。「以德服人，近悅遠來」的王道思想並非虛妄，北京當局如果不能改採「尊重與寬容」的態度，恐將永無寧日。

這兩則事件都涉及到了「民族主義」。「民族主義」追根究柢即「非我族類，其心必異」。另一個類似的觀念是以國家為單位的「國家主義」。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所造成的衝突與戰爭多到不勝枚舉，多少濤天大罪假其之名！納粹的暴行即是其中一例。歷史將它歸咎於德國人的集體道德墮落，其實是有道理，尤其是在希特勒掌權之初，如果能有更多的德國人秉持著良心、勇敢地站出來說「不」，或許就能拯救數千萬人命。

「領袖至上」如今已被斥為個人崇拜，而「國家至上，民族至上」，真的就是「對」的嗎？「民族國家」其實是相當晚近才有的觀念，大約是在18世紀中葉以後才出現的，如今看來已經過時了，因為它無法因應人類當前所面臨的三大危機：核武威脅、資源耗竭，及伴隨全球暖化而來的糧食短缺，這些都需要全人類站在比民族和國家更高的高度，來形成全球共識，攜手尋求解決。

首先就核武擴散問題。除了美、俄、英、法和中國這五大「核子俱樂部」原始成員，還有以色列、伊朗、巴基斯坦、印度、北韓和日本，這些新興或具潛力的核武國家，其中不少互為世仇，一旦擦槍走火，就有可能釀成大禍，例如巴基斯坦和印度就曾在2002年一度瀕臨核戰邊緣。再者，現今全球人口總數已超過70億，地球有限的資源和糧食早已不堪負荷，更禁不起浪費，然而根據聯合國2013年統計，全球有超過8.4億人生活於飢餓之中，而每年被浪費的糧食卻高達13億公噸，足以養活20億人！

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都屬於「集體主義」。「集體主義」無不主張個人要服從集體，其可怕之處就在於它往往蒙蔽了個人的良心，以致於整個組織、社會、國家跟著領導人或多數人走進了瘋狂的絕境，文革和赤柬的大屠殺即是近代兩個顯著的例子。遠的不說，去年7月發生的洪仲丘在軍中遭虐死一案，同樣可以看得到集體主義的幽靈。有人以「上級授意，下屬執行；層層錯誤，關關失守」來形容洪案，其中若有人堅守良心辦事，洪仲丘也許就不會枉死軍中。

洪案一審判決近日甫出爐，「軍檢滅證切割，桃檢辦案不力，法官依法論法」，結果18名被告全部獲得輕判，舉國譁然。此一判決結果，不僅加深了民眾與軍方的對立、對司法的不信任，最糟糕的是，它等於是宣告國家組織犯罪是被容許的。

這一點，已故的德裔政治理論思想巨擘漢娜．鄂蘭（Hannah Arendt）絕對不會同意。「在政治中，服從就等於支持」，漢娜．鄂蘭以納粹戰犯阿道夫．艾希曼的審判為實證案例，說明何以集體的瘋狂最終將把整個社會推向犯罪極致。將上百萬猶太人送上死亡列車的納粹軍官艾希曼，辯稱自己只是一個小齒輪，其所作所為只是在服從法律和命令。而在漢娜．鄂蘭看來，「艾希曼們」並不愚蠢，只是缺乏思考能力，這就是「平庸」。漢娜．鄂蘭在其《艾希曼耶路撒冷大審紀實：平庸的邪惡》一書的核心主張就是：「只要你參與了執行，你就要負起責任，就是有罪！」

德裔出身的漢娜．鄂蘭將「艾希曼們」的罪行歸因於「缺乏思考能力」，轉換成我們的思維方式，或可稱為「昧著良心」。長官、領袖、政府、國家、民族，或者是政策、制度、法律…‥甚至是多數人的看法，未必一定就是「對」的。眾聲喧嘩中，我們要靜下心來捫心自問︰「我這樣做，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？」

《菜根譚》一書中有句話足以作為本文總結：「不昧己心，不盡人情，不竭物力；三者可以為天地立心，為生民立命，為子孫造福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