​​​​​​​社論 納民於胸懷 打房才有公信力

面對2019年新冠肺炎疫情巨大衝擊,台灣防疫有成,台商資金紛紛回籠,讓沉寂一段時間的房市不僅回溫,還因疫情紓困措施加溫,迫使國際央行大印鈔,讓數兆美元的熱錢流竄全球,導致龐大資金快速流向房市。

居家工作潮及低利環境,讓首購、換屋、高資產置產族群皆出籠,造就了交易年增量暴衝的現象,在疫情壓力下房價卻逆風高飛,年輕人買房痛苦指數來到新高點。眼下房價上漲,是由於游資過多,游資必然搶購相對保值的房地產,這對剛入社會手無房地產的青年是相對剝削。青年需要被培養和投資,才能生產出財富,進而發展經濟;而不是在青年還沒產出財富之前,就用通貨膨脹壓垮青年。為了紓解民怨,朝野兩黨接力推動打房,財政部為了壓制炒作預售屋,對預售屋紅單轉讓也要課稅,是否見效日後便知曉。

繼杜絕紅單炒作後,財政部提出「房地合一稅2.0」以防堵投機客利用預售屋炒房,央行也祭出限貸避免資金流向投機炒作。表明打房不影響剛性需求的自住戶,而是對房屋短期持有及預售屋換手之獲利課重稅。「房地合一2.0」的策略包括:短期持有是指持有房屋五年內出售房屋,出售時課以重稅,將原本規定房屋取得一年內出售課45%稅的時間,時間延長為2年;以及持有1~2年課35%稅的時間,延長為2到5年。短期持有的課徵對象囊括新法上路後的房屋出售,以及溯及2016年後取得房屋之出售。也額外明訂預售屋交易賺取之價差,非依照所得稅法第14條定義之「財產權利」交易所得,獲利納入綜合所得課稅(適用5%~40%綜所稅率),而是將其視為為實體的房屋交易,改以房地合一45%重稅課徵;若預售屋交屋後,預售持有時間會被歸零,由交屋日重新計算房屋持有時間。

財政部打房立意雖美,但是否能有效抑制房價仍受大眾質疑,因現有策略以懲罰性重稅為手段,多項新法內容悖離法治原則,新法並未就房價上漲背景因素深入細部探討作配套,而是將粗略制訂的懲罰性稅則端上檯面,公信力難以服眾,被輿論喻為「草打房」。其中被詬病的主要有幾項:首先是預售屋換手的交易項目是「權利」交易,硬是把其視為「實體」持有的交易課稅,引用法源錯誤;從另一觀點看,若要打壓預售交易,應明訂行政規定,去抑制投機的預售交易行為,而非妄加處罰稅,依最近房市交易已經有將這些稅賦轉移到房價的現象,如此一來越打房房價越高,年輕人及無殼蝸牛離買房越來越遠,生育率恐持續往下掉,政府下錯藥,總是以提高稅及用高懲罰稅想抑制房價,其實,源頭管理才是無風險的有效政策。

但財政部為了博得大眾支持對預售屋交易課重稅,以利用輿論壓力將預售屋交易者,塑造成炒房元凶,以此淡化大眾對引發房價上漲的真正原因。房地專家指出房市炒作的核心,應是土地和預售紅單炒作,紅單炒作在政府嚴控下已有收斂,但炒作土地仍相當嚴重,囤地問題必須要有相關對策,才能抑制房價。現有打房避重就輕,並未對症下藥,反而可能像過去奢侈稅轉嫁在房價上,讓房價被墊高的歷史重演,最終受害的還是剛性需求的自住買家。未針對房價上漲的原因制定對策,只是將重稅閉鎖期由原來的2年延長為5年,房價遞延5年後漲價,僅能治標非治本。新制上路後,短期投機買賣的炒房客將大量退場,房屋持有者為了避開重稅,會延長房屋持有時間使釋出房量減少,加上建商因預售屋被打壓而減量蓋房,房屋來源會減少。這也將導致有就業及就學大量需求的市區,因需求量高於釋出房量,再度出現價漲量縮的現象。

就實務面來看,打房政策確實有多項難處,常牽一髮而動全身,想要周全需一段時間琢磨或因時修正,絕非一蹴可成。在這樣的過程中,想要人民與政府站在同一條陣線上,就要納民於胸懷,所立之法非單純加稅,以懲罰手段可成,而是要尊重法治,瞭解人民需求,以疏導代替壓抑,較能穩定房價。例如:這一波在南部投入預售屋交易者以年輕科技族群為主,其原因為科技族群對國際產業變動及資金流向敏感,因量化寬鬆而預期貨幣貶值的心理,把房地產視為財務管理的重要項目,這樣的思維是合理的,不應將其汙名化。而是該思維如何建立良好管道,以具獲利價值的條件吸引資金導入正規金融機構,集中地適當運用在產業投資或重大公共建設,不僅對國家經濟發展有利,還能避免資金亂竄,造成通貨膨脹並集中在相對保值的房地產。再者,商品漲跌還是靠市場供需平衡去決定,房價會漲的地區都跟需求密切相關,跟交通、醫療、環境舒適友善度息息相關,倘若這些條件都集中在市區,房價當然只漲不跌。政府建設應在各區域去計畫作細部及平衡性的分配,在各都市區或就業區周邊較偏遠區,為其提供便捷的交通,方便疏導弱勢者居住在房價低水位區,但能滿足便利就業,這樣就能避免大眾向都市集中,讓需求由市區向外疏散,就能防止市區房價被進一步的哄抬;集中特定區的情形若無法改變,人民持有房產條件將更趨向M型化。

如何把游資轉換為經濟發展的噴射引擎,我政府可參考1972年諾貝爾經濟獎得主席克斯(Hicks),對於英國產生工業革命從而稱霸全球百年的研究成果。他寫道:「工業革命真正的動力並非單純技術上的革新,而是金融革命」、「工業革命不得不等候金融革命」。單純的技術創新,例如瓦特改良蒸汽機(1776年),並不足以造成經濟增長,得靠長期且充足的資金運作,才能整合分工形成產業聚落,才能創造重大利益,勞工薪資才會大幅成長,經濟才能進入良性循環。而英國的金融革命,是在光榮革命(1688)上台的英王威廉三世發起的。威廉三世簽署議會提出的權利法案(1689),確定「非經議會同意,國王不得徵稅」,至此,英國政府再也不能橫徵暴斂了。而且,議會為了避免威廉三世濫稅,還編列預算以限制皇室支出。在這些限制之下,威廉三世只能在有限的稅收之內維持政府運作,他唯一的選擇是嚴控預算平衡和貨幣發行,又嚴厲肅貪,建立一個廉能政府。他創英格蘭銀行(1694),收攬民間游資投入各項公共建設,帶動經濟活動,才有稅可收。這些措施為英國經濟創造了良性循環,英國政府信用良好,外國資金不斷湧入,因為不用擔心會被濫稅或被通貨膨脹吞噬,英國政府可以用很低的利率借到錢,得以興辦各項公共建設;英格蘭銀行還進行創業投資,讓瓦特這樣的發明家兼工業家能有充裕資金研發。史家把威廉三世這一系列施政,包含賦稅、銀行、公債、外匯、股市等金融體系各方面的改革,稱為金融革命。金融革命激發了經濟活動,把產業由原始的農業和手工業,提升為垂直整合水平分工的大規模產業,為瓦特改良蒸氣機鋪好康莊大道,才會有工業革命,把英國從一個二流海島海盜國,提升為世界第一霸權長達百餘年。

英國是在民主法治下展開工業革命,結果是全民皆富。牛津大學經濟史教授艾倫(Robert C. Allen)賡續席克斯,研究工業革命對基層民眾的影響,他發現自工業革命剛開始的1775年,倫敦基層勞工收入開始爆炸性的成長,到1825年已是維也納的7倍;再用收入與基本生活支出比例來觀察,倫敦基層勞工在1775已是3.4,同年的維也納則是悲慘的1.3;倫敦直到1825才開始有爆炸性的成長,到1875年達5.7,遠勝其他城市。這說明了英國的工業革命是產生價值供全民享用,使基層薪資大幅提升,而不是房價暴漲。資金湧入英國,在良好的金融體系運作之下,幫助英國奠立經濟基礎,而不是通貨膨脹。

台灣在新冠肺炎疫情下,受創相對輕微,使全球資金湧入。財政部以重稅抑制房價,然而,若未釐清房價上漲的真正原因,就貿然以公權力干擾市場機能,恐怕會有反效果,絕非青年之福。財政部何妨把眼光放大放遠,仿效英國成功前例,運用財政部的金融工具,包含稅、銀、債、匯、股等,建立既廉且能的金融體系,收納民間游資到金融體系,用於公共建設和創業投資,藉此創新產業、創造財富,青年收入必能大幅提升,何愁社會階級M型化居無好宅? 政府創造出健全的金融機制,才是真正從根本上幫助台灣青年世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