社論 被五花大綁的台灣高等教育

高教工會青年行動委員會日前召開記者會表示,收集全球人均GDP前100個國家的大學學雜費資料,以「購買力平價」換算後的學雜費,進行國際比較,台灣的學雜費高居第14名,非教育部聲稱的「已相當低廉」,並呼籲教育部勿讓任何一所學校調漲學費;而大學學費已連續14年凍漲,人事成本因薪資調漲增加,要維持高品質辦學,又不能調整學雜費,各大專院校校長,也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之苦。因此,學校與教師只能如火如荼地提計畫、拼評鑑、搶資源,這樣的台灣高教難免令人擔憂!

由於台灣貧富差距近年來明顯擴大,也反映在孩子進入菁英學校的機會。 台大的清寒獎學金不太容易發出去,因為學生來自中上階級的比例居多;而經濟弱勢家庭的孩子,多數集中在私立大專院校, 他們來自資源較缺乏的家庭和偏鄉,卻至少要付比公立多1倍的學費,於是辦理助學貸款的學生大增,這凸顯了台灣教育資源的分配不均,也不公平。全體納稅人的錢沒有幫助到弱勢、偏鄉孩子,反而補助了中高所得家庭的孩子。對許多借錢念大學的莘莘學子來說,完成學業就是還債的開始。

然而,卻也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,並不選擇在台灣念大學, 高中生出國唸大學人數近 5年之間成長了5成,人才出走年輕化,這反應了有一群學生和家長,更渴望和國際連結,台灣的高教國際化不足也是事實。

台灣應該是亞洲國家中,除北韓外,極少數沒有得到外國大學青睞設分校的國家,其中的原因很多,包括,國內的大學很多,無需再引進國外名校; 教育部的設校諸多規定早已不符合國際標準,例如必須要有操場、校長要教育部核定,還有學費凍漲…等,都會遭到國外大學質疑。 高等教育缺乏國際化,影響的是教師研究水準的提升,以及學生就業市場上的競爭力, 因為安於象牙塔內的老師跟學生,在競爭激烈的地球村時代,都難逃被超越、被追趕的命運, 台灣高教的品質正一點一滴被消磨下降。

曾經擔任國策顧問的奇美集團創辦人許文龍先生曾說,我們的政府像是個身高165公分,體重破百公斤的大胖子,龐大的官僚體系,什麼都管,卻什麼都管不好。這也是台灣教育的大問題 。

教育部對大學「管理」的方法非常的多,「評鑑」制度是主力,也最被詬病,衍生一堆非預期性的惡行連結,完全背離初衷。有教授就投書指出,當初無論是指標建置或實施方式,都沒有經過公共討論,缺乏基層教師、 學生、系所及工會團體的聲音 ,根本是一套由上而下的控制體系。

雖然2年前教育部宣稱各大學系所可選擇不辦、自辦或委辦評鑑,但多數學校「不敢不辦」,因為教育部會直接或間接的要求學校去做,例如若沒有達到一定的「指標」,就會被扣「獎補助款」, 尤其是私立大專院校為了爭取經費求生存,只好不斷地改變學校的政策方向,以求符合指標,造成學校經營沒有特色 。

再者,有些 「普通大學教授」主導評鑑「技職大學」,但不了解技職體系、缺乏實務經驗的普通大學教授,怎麼引導技職體系做一個正確方向的發展?台灣高教雖然有普通大學跟技職大學的分流,可是許多做法上卻讓技職體系越來越弱化 。 技職體系培養出來的專業技術人力,曾在台灣經濟高速發展的六0、七0年代,為台灣的產業創造了經濟奇蹟,先進如德國,至今還是非常重視這一層技術人才的培育,台灣卻讓這一層的技術人才漸漸消失。

為何各校院系所要無奈的配合評鑑?因為它是一個獎懲機制,涉及國家經費分配、招生員額、學校名聲,施行的結果是:學校發展出各種荒謬的「因應之道」,教師忙於很多無意義的工作,學生受教品質降低。

大學雙薪教授林立也是一個問題,資深教授若有教學熱忱,延後退休並無不可,國外諾貝爾得獎者,或優秀的教授教到七、八十歲也是常有;但台灣私立大學大量聘用退休高官,或公立退休教授擔任教職, 這當中有借重其豐富的學識經驗,繼續嘉惠莘莘學子,但有更多只是借重其豐富的人脈,方便為學校爭取各種補助經費,於是「學閥」、「尸位素餐」者所在多有,這阻斷了新進學者之路,造成學術斷層。

教育的本質應該是務實的、真實的,12年國教學生準備很多的「備審資料」有多少是真的?大學教師努力搜集「績效點數」產生一堆算篇數、積點數的不實用學術論文,並無助於提升學術與教學品質;企業管理中常用的關鍵績效指標(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s,簡稱KPI),更被廣泛地運用於大學評鑑與計畫執行之中,但是教育的多面向和學術的生命力很多是無法被數字化、指標化的,因為搶經費、搶學生,產生沒有實際執行效益的KPI跟作假有何兩樣? 台灣的高教因為不當政策而空轉,一再地陷入國際化不足、招生不足、教育品質不佳的惡性循環裡,這必定拖累國家競爭力。

針對高教經費短絀,有學者贊成郭台銘先生主張的「富人稅」挹注於高教;有人則持反對的意見,認為心甘情願的「富人捐」比強制性的「富人稅」來得更吸引人,且高教經費窘困,很多國家都是如此,應各自用心自籌財源,美國大學校務經費的籌措,除自有基金的投資理財外,最重要來自捐款,美國大學校長的第一任務就是募款。

奇美集團創辦人許文龍先生也曾在教育方面提出建議,他認為應讓教育自由化、民營化,減少干預,讓學校經營出自己的特色,教育部不需要去指導學校要教什麼,只需規範台灣共同的價值觀,例如民主、人權、公平正義、環境保護等等。他建議政府提供的補貼,直接補助學生,而不補貼學校,依據家庭所得基準的高低分階來補助,打破公私立大學補助不均,資源懸殊的問題,讓需要補助的學生都能享受原低學費的好處,並且在自由競爭下,提升校方的教學品質,學生的素質也會提高,又能與國際接軌。

台灣的教育因為「資源分配不均」已成為製造階級的工具之一,有錢人對於孩子教育的選擇權越來越多,而窮人家孩子的教育路卻愈走路愈窄。教育部的文化與官員的思維不能再狹礙守舊,應該以更開放的態度,思考另一條解決之道,台灣高教必須建立未來十年,甚至百年的願景藍圖,不能頭痛醫頭,腳痛醫腳,用預設人性本惡的評鑑制度來管控學校與老師,應相信知識份子的自律和自尊,真正的學術自由才有推動變革的理想和動力,讓台灣學子都能得到公平且優質的教育機會,成為真正願意服務社會,促進國家發展的人才。